窗外，飄著入冬以來第一場雪。2020年終於快要結束了。想著要寫點什麼，今天終於可以落筆了。

天災
全球疫情顯然是2020年最為濃重的一筆。那些生命永遠定格在2020的人，那些受到影響的家庭、企業和整個社會，一年來是如何的心路歷程？全球沒有一個人、甚至沒有一種動物可以置身事外。這是何其悲涼的諷刺。人們終身為之奮鬥的名、利、權、色，在疫情面前都不管用。曾幾何時，我們都活在自我的小世界裡，在有限的朋友圈中交往，仿佛只要自己的小家庭、小圈子一切安好就好了。可惜，疫情不是靠權力財富就可以隔絕的。在疫情面前，人類的共業讓所有人都能直觀的感受到什麼叫做生命共同體。

從疫情剛開始的慌張、傷心，後來擴散到紐約時，反倒鎮定的戴口罩、消毒、在家工作生活。那半夜呼嘯的救護車，曼哈頓蕭瑟的街道都成了2020年集體回憶的一部分。

美國始終沒有徹底不允許人員走動，即便是疫情最嚴重的時候。一方面使疫情傳播無法被徹底攔腰斬斷，另一方面卻也在人類社交被中斷後，讓人們還能出門透口氣，向大自然尋找一些寬慰，不至於真的像坐牢一樣憋在家裡。

無論疫情如何嚴重，我們幾乎每個週末都會去郊外走走，海灘、樹林、公園裡廣闊的草地都給我們無限的寬慰和力量，讓悶悶的隔絕生活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。門口的幼稚園，還在堅持上課，所有的小朋友和老師都整齊劃一的全天戴上口罩，讓小朋友能在不尋常的一年中還能有一點正常上學的體驗。畢竟人是社會的動物，成人都因疫情的封閉而備受煎熬，更何況是兒童，更需要同伴的玩耍。所以這一年，能常常親近自然，還能去上學，已經非常感恩了，至少在疫情的持久戰中還能喘口氣。

家庭
因為疫情，家裡老人滯留美國，成了自出國以來和父母在一起相處最久的一段時間。在疫情下，一家人在一起，能彼此照顧，確保安全，比遠隔重洋彼此牽掛要好。但是住房條件有限，特別是在家上班、上學的一段日子裡，公寓房顯得擁擠。又因生活習慣、教育差異、育兒理念、接受資訊管道的差異，時常為了一點小事而爭吵起來，使得人心更加浮動、焦躁不安、脾氣都越來越差，都憋了一肚子火似的。想給每個人更多的生活空間，去郊區買房，卻因各有主見、眾口難調而陷入了更大的分歧和爭執之中，機會轉瞬即逝，大半年的奔波也沒有什麼收穫。父母那代人，在中國的人生經驗，與美國當下的生活相去甚遠，要能瞭解和接受這一代人的想法和生活方式，談何容易。

在不斷的衝突、摩擦和談心中，雖然耗費了大量的精力，對自己、對親人的立場、觀點、脾氣和局限性、卻也越來越清楚。佛法上講，用善巧方便來處理親子關係，前提就是要有智慧。這智慧的前提是覺察，覺察自己、覺察他人，覺察當下的因緣，覺察自己與他們的互動，立場互換的去感同身受、去理解、去容忍、去接受。自然是說起來簡單，做起來就是每天要面對的功課，需要真功夫。

不過看著父母肉眼可見的衰老，看著小孩一天天的長大，又覺得一切的吵吵鬧鬧、地方擁擠又都不重要了，時間在當下凝固，家人團聚的日子且行且珍惜。縱使人間至親，也不會永遠相伴，在業力面前也無有替代，我們終將是輪迴路上一站同行的過客而已。時間一到，又要分道揚鑣，再相見，又不知道是何情景了。

淨土
2020年感覺承受了相當的壓力。不僅內心浮動、焦躁，好幾次還忍不住對著家人發火，這在學佛以來的10年中還是很少見的。內因自然是我修行的功力不夠，在沒有外力監督的情況下，貪嗔癡的業力如海浪滾滾，勢不可擋；而靠著團體的力量積累的一點點善根在外界修行環境缺失後，便招架不住。外因則是我學佛的道場，也因為疫情而無法前往了。從2010年以來，每週日去東初禪寺見見熟悉的同參道友們，即便沒有太多交流，也有一種相互照應的安定力，更別提，道場本身就有很強的磁場，環境就有安定人心的力量。再加上每週日的佛法講座的滋養，平時在生活中的壓力與煩惱便去了一大半，可以說是淨化身心的寶地。一年再去象岡幾次，更是自我解套、提升幸福感的最直接的方式，這些都已經成為了我精神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如今雖然道場舉辦了很多線上活動，但是不能親自去道場，沒有機會與諸多善知識交流，對自己的影響還是很大。

我以前一直不覺得是自己意志力薄弱或者不夠自律的人，畢竟學業、事業，一路過來，每一樣世俗的成功除了運氣，就是意志力和自律。但是事實證明，學佛這件事情，我們是逆水行舟，脫離了善知識和共修的力量，真的是孤掌難鳴，一夫與萬夫敵。

不僅僅是沒有團體的力量，不夠自律。縱觀古今，放眼望去，人們大多渾渾噩噩，用盡各種方法迴避人生最根本的問題，消磨時光：可以拼命工作，可以追求名利、可以追劇、可以購物、可以美容、可以健身、可以聊天八卦、可以追星。反正就是把生活填滿，才能不用面對自己，面對夜深人靜時，那隱隱作痛、悠悠浮起的人生最本源的問題：生、老、病、死，生從何來，死從何去？

好在東初禪寺線上講經和誦經的活動還有做翻譯的需要，便靠著這份責任來約束自己，成全自己。對我來說象岡道場真是個神奇的地方，待在道場裡就算什麼都不做，也有自我安定、自我淨化的作用。

經歷了2020年，我堅定了去彌陀淨土的信念。從對阿彌陀佛淨土一開始的排斥，到後來的理解、嚮往，再到今年明確堅定了這個信念。這個過程伴隨著很多偶然的外緣，比如2017年與繼程法師的一次請法中，他第一次把淨土具體化，讓我意識到我對象岡道場發自內心的熱愛、依賴和嚮往，實際上就是對淨土的嚮往。我有多麼的需要象岡道場這個環境，就有多麼的需要淨土。

又比如我常常被安排給淨土相關的佛法開示做翻譯，從一開始只想機械的完成翻譯工作，到現在真正發自內心認可翻譯的資訊，想以最準確、聽眾最能理解的語言翻譯出來。通過翻譯被動的深入法義，從一開始覺得想往生淨土是盲信，到現在開始學佛修行還種點善根，結點善緣。特別是最近每週一的念佛會，幫常灌法師翻譯省庵大師撰寫的《西方發願文注》，沒想到這位清代的淨土祖師，思維居然如此縝密，回答問題是如此言簡意賅，邏輯清楚，言辭懇切，讓人信服。完全沒有靠權威來勸大家盲從式的念佛，而是引經據典、擺事實、講道理，讓讀者自己去判斷，非常理性。放在今天，也絕對是王牌律師的素養。我一邊翻譯一邊為他的文字和思維所折服，想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。

心時時與淨土相應，我們才能在渾渾噩噩之中有一絲的清醒和安定。而清醒的時刻雖少卻彌足珍貴。願我們在2021年能抓住一切機會親近三寶，做一個勇敢的人，直面自己、直面無處安放的內心，更多活在清醒的時候！

◎文、圖：史敏202101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