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生死相遇

前一波低溫籠罩臺灣，關懷案件似乎多了些，媒體報導全臺有上百位菩薩死於心因性及腦溢血病變，其中不乏年青力壯之士。虎尾助念組組長的愛子在臺北工作，年方三十八歲，也是搭上無常列車的一位，病發後緊急送至內湖三軍總醫院，因腦幹充血嚴重，醫生判定無法開刀，父母只能眼睜睜地見死未救……

我前後到醫院關懷三次，為菩薩皈依祝福，最後父母選擇發揮大愛，為他捐贈眼角膜遺愛人間，為原本喪失至親的生命幽谷，綻現了溫暖與光明，這份大愛，正是佛教徒難捨能捨、難忍能忍的菩薩行！

器捐當天早上，醫生為他拔除維生系統，直到晚上九點多捨報，進入手術室摘出器官，到助念室已近十二點，超過助念團服務時間，只能勉勵家屬自行助念至隔天六點。我只想到一早前去圓滿助念，卻沒能想到先到現場一趟，還以為會有親友陪伴。

隔天起床後，隨即於五點多趕往。當推開助念室瞬間，赫然發現偌大空間裡，只有他的父母及弟弟三人，佛號聲中隱隱帶著若干無助，一眼望著他們黯然神傷的表情，一股強烈的辛酸感、愧疚感，從內心深處湧出。想到往生菩薩的母親是我們的悅眾，終年在大事關懷中奉獻，在最需要助念的當下，法師和蓮友卻缺席了……

圓滿助念後，菩薩大體隨即送回南部，我於回途上，不斷聽到內在反省的聲音，未事先做好半夜人力安排，顯然是同理心最大的失落。

亡羊總需補牢，告別式當天，我毅然搭高鐵南下，為菩薩主持追思祝福。開示中，我分享聖嚴師父常提醒的無常觀：「死亡隨時在我們身邊……」與其消極逃避談論死亡，不如積極學習面對的工夫。當天悅眾菩薩頻頻感恩，看到他們略顯安慰的笑容，總算彌補了此次關懷的小小遺憾。

師父曾說：「你家有事，他家有事，我家沒事。」「我家沒事」是指不讓關懷變成自己的負擔，但沒有負擔並非若無其事，該反省和檢討的心還是要有，如此才能累積關懷經驗，增長悲心，畢竟大事關懷都是一期一會，錯過了就不能重來。

◎轉載自法鼓雜誌375期
◎文：釋常哲（關懷院監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