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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1期 2004.03.01 法鼓雜誌查詢

人煙四絕 山清水靈的百丈寺(上)


一千多年前人煙四絕,山清水靈的百丈山,至今依然偏僻隔絕如昔。
我們進入江西西部山區,盤山公路在高山密林中蜿蜒上升,
一路上黃沙塵土飛揚,隨車地陪導遊必須頻頻擦拭蒙塵的車窗,
好讓司機看得到前面的路。


◎施叔青

馬祖道一門下人才輩出,造就禪宗史上無數的禪師大德,百丈懷海、南泉普願、西堂智藏三大士之外,更有大珠慧海、大梅法常、龐蘊居士等高足。馬祖禪師圓寂後,溈山靈佑、黃檗希運先後上寶峰寺朝拜,當時依舍利塔而居的百丈懷海向他們傳揚馬祖道一的法門,後來溈山靈佑創溈仰宗,黃檗希運的弟子臨濟義玄創臨濟宗,禪宗一花開五葉,寶峰寺是兩葉的開宗源頭。

被馬祖道一一聲獅子吼,耳聾三天而徹悟的懷海禪師(七二○∼八一四年)福建長樂人,年幼出家,十九歲依衡山法朝律師受具足戒,自歎學識不足,獨往廬山浮槎寺閱藏經長達二十六年,後來聽說馬祖道一在江西龔公山宣講佛法,即前往參學,開始習禪,設問質疑聰慧好學,頗得馬祖道一的器重。

隨侍師父到洪州開元寺弘化,已能契入馬祖的禪機示教。一日師徒在寺外山坡,忽見一群野鴨飛過,馬祖問所見何物?

野鴨子飛過。

飛到哪裡去了?

飛過去了。懷海回答。

就在這時,馬祖把弟子的鼻子用力一扭,扭得懷海大聲叫痛,馬祖問:

飛走了?真的飛走了?

這個公案寓意深遠。馬祖問弟子看見了什麼?懷海回答師父:野鴨飛過。他犯了時空上的錯誤,談禪怎麼可以分過去現在、這裡那裡,做師父的把弟子的鼻子用力一捏,將時空分界當下捏碎,懷海的自我飛掉了。

先是痛得大哭的懷海,悟出師父的用心之後,開懷大笑。從前哭,現在笑,感覺改變,本體現前不動,馬祖這一捏,使他當下認識了自我。

馬祖道一圓寂後,懷海來到人煙四絕的大雄山開闢叢林修行,山上有一飛瀉千尺的瀑布,所以又名百丈山,百丈懷海因此得名。

※ ※ ※ ※ ※

一千多年前人煙四絕,山清水靈的百丈山,至今依然偏僻隔絕如昔。我們進入江西西部山區,盤山公路在高山密林中蜿蜒上升,一路上黃沙塵土飛揚,隨車地陪導遊必須頻頻擦拭蒙塵的車窗,好讓司機看得到前面的路。

就這樣風塵僕僕,車子在山路彎來轉去。江西本地人的司機只知道有座大雄山,對我們將去巡禮的百丈禪寺卻一無所知,表示從未聽聞。真不知不止一次帶著旅行社的人員前來探路的施師兄,是怎樣找到百丈禪寺的?

經過好幾個小時的奔馳,來到西塔鄉,轉入一條寬度僅容一輛車行駛的狹窄田徑小路,路窄加上碎石遍地,塵土飛揚中,能見度極為有限,路況如此之差,司機如臨大敵,減慢車速,小心翼翼地顛簸前行,有如半空中的走索者,稍一不慎,車子便會跌落稻田。
似是漫長延伸無盡的小路,終於走到了盡頭,視野豁然開朗,巒峰疊翠四面環拱的大雄山下盆地,金黃色的稻田在秋日午後的陽光下閃著金光,好一派田園風光,越過一畦畦稻穗飽滿,豐收在望的稻田,百丈禪寺坐落在盆地盡頭的山坡腳下。

下了巴士,張目四望尋找那如水倒出,一瀉千尺百丈山因之命名的瀑布,卻遍尋不獲,不知它深藏山中何方深處。腳下躍過一條水清見底的溪流,稻穗累累的稻田,也見不到種田鋤地披毛戴角,牽犁負重的農禪僧侶,田裡也沒有水牛耕田的蹤跡。

當年百丈懷海以牛說禪,禪僧們一邊牽牛耕田,一邊相互論禪,最後個個證悟見了性,拿著牛鞭,握著牛索,牽住了心牛,走在田徑上,怕牠回到田地裡偷吃稻米,原形畢露回到舊日的煩惱,個個不敢掉以輕心,小心照顧被馴服的牛。走了好長一段路,禪僧們才將牛索繫在腰間,雙手握著橫笛,迎著晚霞吹奏牧笛,騎牛歸家,向純淨無染的禪地走去。

牛不見了,騎牛的人也不見了,人牛俱忘,難怪無人無牛跡可尋。

愚癡如我,至今猶不知牛在何處,只好依尋禪僧騎牛回家山的途徑去找牛,或許還有修行人尚未完全徹悟,牛也空人也閒,進了禪寺正好向這些心中無事,憎愛不關心,長伸兩腳臥的閒僧人請教如何找尋牛跡?

※ ※ ※ ※ ※

田徑盡頭,迎面一座竹子搭就而成的山門,寫著「百丈禪師」四個字,樸素無華,取自自然界的材料所建的山門,與這山靈水清的無塵禪地融合為一,成為大地的一部分。未來之前,想像中的百丈禪寺就是這個樣子的。

這兒就是我心目中的叢林。簡陋的大雄寶殿,紅衛兵破壞了唐代以後所造的佛像,浩劫後徒然留下佛像的巨石底座,冥冥之中似乎又回歸百丈懷海在世時不立佛殿、不設佛像的初衷。

深入經藏的懷海禪師,知道原始佛教不主張拜佛,六祖惠能也反對心外求佛,他相信眾生心性本來圓滿成就,只要不被妄想繫縛,便與諸佛無異,因此別立禪居,不設佛堂,唯樹大眾參聚的法堂。

當年懷海禪師耳聾三天開悟之後,一心想重回經典之中,印證修禪的體驗,他拜別馬祖道一,參訪以藏經聞名的善勸寺,住持惟政法師講究經教,認為經書是佛陀的教誨,恐怕被種田鋤地的禪僧所弄污。

「種田鋤地並不會減損佛性。」

懷海禪師憑這句話如願進了藏經樓。

日後他在大雄山開山說法,惟政法師聞風而來,被懷海延入法堂請為上座,並向這位以講經聞名的法師請教:

「和尚講經時,是如何境界?」

「講經時如金盤上撥弄珠玉。」

「經講完了,收拾金盤,珠玉到哪兒去?」

金盤上撥弄珠玉,並不增減經典的品質,但撥弄珠玉的意義何在?

惟政法師張口結舌,無言以對。他一生在經書中鑽研,反而被經文綁死,無法得到解脫,當即下座,換上滿是補丁的百衲衣,拿起鋤頭,一生沒離開百丈山。(待續)

(摘自施叔青著《心在何處──追隨聖嚴法師走江湖訪禪寺》,聯合文學出版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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