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素食天地寬(下)

由於有人質疑吃蔬果也是傷害生命(「動物有生命、會感覺到疼痛,難道植物就沒有生命、不會感覺到疼痛嗎?」),所以就有了所謂的「果食者」(fruitarian),這種人基本上只吃掉落的水果,因為水果的作用就是供其他物種食用以繁衍下一代,掉落的水果當然更沒有殺生、疼痛的問題了。奉行此道的人為數極少,對於食物的要求雖似過於嚴苛,但護生的心念和力行著實令人敬佩。

阿瑪托和帕崔奇在《新素食主義者:提倡健康與護生》(Paul R. Amato and Sonia A. Partridge, The New Vegetarians: Promoting Health and Protecting Life, 1989)一書中更把素食者細分如下:

乳蛋素食者(lacto-ovo vegetarian)──吃乳製品和蛋,但不吃肉;
乳素食者(lacto-vegetarian)──吃乳製品,但不吃肉和蛋;
蛋素食者(ovo-vegetarian)──吃蛋,但不吃肉和乳製品;
全素食者(vegan)──既不吃肉,也不吃蛋或乳製品,甚至避免食用蜂蜜;
長壽素食者(macrobiotic vegetarian)──吃全穀物、蔬菜、海藻、豆類和味噌等;
自然養生者(natural hygienist)──吃植物類食品,並相信定期齋戒之效;
生食者(raw foodist)──只吃未經烹煮的非肉類食品;
果食者(fruitarian)──只吃水果、堅果、種子及特定蔬菜;
半素食者(semivegetarian)──除了素食之外,也吃少量的魚或雞肉。
由這些分類可見素食者其實複雜多樣,有時也會因為情況不同而改變攝取的食物。

從葷食到素食的調適

由於各人的環境、條件、習慣、品味、喜好不同,要肉食者驟然放下多年的習性,立即轉為素食,有其難處。然而「胎裡素」的人畢竟少之又少,絕大多數的素食者都經歷過調適、轉型的過程。如何善用這些經驗,針對不同的對象,因勢利導,善巧方便,動之以情,喻之以理,使人欣然接納新的飲食習慣,正考驗著我們的慈悲與智慧。而不是自視高人一等,帶著道德潔癖來看待、甚至斥責肉食者。否則,連對動物都能同情、慈悲相待,卻未能同情、慈悲看待與自己相同的人類,未免難以令人信服。而且,對待別人的態度其實反映的是自己的心態。以鄙夷之心待人,反映出的是自己的貢高我慢;以善巧方便接引他人,反映出的則是一顆寬容、諒解、慈悲的心,以及面對、處理問題的技巧與智慧。

就我個人來說,開始認真嘗試吃素是在1989年,當時皈依僅一年的我因為父母親首次返回大陸探親,為了祈求平安,就自行吃素,也不懂如何調配。一、兩週後就覺得很疲累,下班回家後幾乎癱在床上,卻不知為何會如此。直到例行捐血時,因為血壓過低,初次遭到拒絕,才知道是素食所致,恢復先前飲食後,身體隨之復原。該年夏天我首度赴美遊學,遇到一位來自台灣的年輕修車師傅,是我研究所同學的學生。他吃素數年,毫無障礙,雖然工作繁重,卻神清氣爽,甚至告訴我,他吃素愈久,精神、體力愈好。因此,我深切感受到各人的體質、條件不同,只有羨慕的份。

隨著年事漸長,飲食愈加清淡,但也未斷絕葷食。直到2004年初母親往生,居喪期間全家茹素,自己身體並未出現異狀,喪期結束後就持續下去,也未出現明顯障礙。茹素至今,期間多次出國,發現在台灣吃素固然方便,出國時只要有心,維持素食其實不會有太大的不便,各地人士也都尊重素食者的飲食習慣,甚至素食者有逐年增加的趨勢。另一方面,先前的經驗讓我體認到各人的因緣不同,因而對自己茹素採取底下的「三不」原則:不自認清高,不予人不便,不苛求他人。

我吃素的理由

當然,也有一些國內、外人士好奇,問我為什麼吃素,我的理由往往是綜合性的。最簡單的就是一個算術問題,許多統計數字顯示,同樣單位面積的土地所生產的植物性蛋白質遠高於動物性蛋白質(一說是十倍),換言之,人類若直接透過植物,而不是肉類,來攝取蛋白質,效益大得多,土地的負擔也小得多。再就生理而言,人類的腸子結構和長度與草食動物較接近。

其次,大自然的負擔不僅在於必須開發更多的牧地、農場來豢養供人肉食的動物,而導致雨林日益縮減、土地荒漠化,就連豢養動物所需要的用水,所施用的各種化學物,以及所產生的大量排泄物,也經常因為處置不當,而汙染土壤、空氣、水源,嚴重威脅到生態環境,加速溫室效應和全球暖化等現象。(注) 進一步說,素食可以降低甚至避免感染與動物相關疾病的可能性,如眾人聞之色變的狂牛症、SARS和禽流感等。

如果說上一個理由是生態環保和公共衛生,那麼與個人更切身的便是「身體環保」或「體內環保」。在經濟發達富裕的地區,人們的飲食之患在於過,而非不及,肥胖也形成許多人的健康威脅。素食可降低熱量攝取,減輕身體負擔,防範多種疾病,降低個人、家庭和社會成本。

雖然富裕地區的人們有飲食肥美之虞,甚至出現糧食供應過剩的現象,但許多落後地區卻長期蒙受飢荒之苦,全球有數以億計的人口三餐不繼,營養嚴重不足。有人估計,若能以同樣單位面積生產更多農作物,並且貨暢其流,則可有效解決全球糧食短缺的問題,也更符合經濟效益、人道精神和平等原則。如果將這種不忍之心和平等原則由人類擴及動物,希望非人動物不致因人類的口腹之慾而受苦、喪命,就是動物權和動物解放運動的訴求了。

以上幾個理由並未涉及宗教,而且根據具體事實,對許多人都有相當的說服力──即使他們一時難以改變多年的飲食習慣,但在理智上多能接受素食的益處與論點。

對於身為人子和佛教徒的我,佛法提供了其他的理由,甚至可說是理論和實踐的基礎。正如先母以自己的生命為教材,教導我有關生、老、病、死之苦,她的往生也提供我機會成為素食者,進入先前有心卻無力到達的境地。

前述的素食理由大都能在佛法中找到相應的說法和經典的依據,而且是佛教與其他宗教相較之下殊勝之處。簡言之,素食符合五戒中的首戒「不殺生」與非暴力,可以長養慈悲心,而且明確知道自己為何素食,並能賦予現代的詮釋,則是向世間智和出世間智邁進了一大步。

其次,佛教主張「眾生平等」,這個原則不僅適用於人類,也適用於其他有情眾生(包括各種動物),甚至可引伸到對無情眾生(如植物)的珍惜敬重,因此擺脫了唯人獨尊的人類中心論,不將其他眾生視為只是人類的工具或食物。這種主張雖然不是以動物「權利」的觀點出發,卻與之吻合,並且視野更寬廣。


再者,佛法的緣起觀不但開示了人的生、老、病、死,也指出了器世界的成、住、壞、空以及萬物相依(interdependence)相連(interconnectedness)的實相,以宏觀的角度來看物理世界,事事彼此相關,人類置身的環境當然也是應該關切的對象。

總之,佛法為素食提供了堅穩的基礎,促其成為思想和行為的一部分,整合了身、口、意,將眾生與世界都視為關懷的對象,連結了人權、動物權和環境權,時時予以慈悲與智慧的觀照,由自利利人、衛生護生,而無緣大慈、同體大悲,致力於眾生平等的和樂世界早日出現。

◎文:單德興

◎圖:法鼓山美國洛杉磯道場

本文摘錄自《人生雜誌287期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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