禪修第五天下午裡，常源法師安排了感恩茶的時間，我也不多想腦中便源源不絕浮現出許多人，正當內心充滿幸福感動之際，突然傳來一陣茶香，果然無常隨時會面臨，這嗅覺勾起我年輕時，對於喝茶後產生不良反應的記憶，最嚴重的ㄧ次是大學家教時，學生家長忘了之前的提醒，準備了茶水給我，由於口渴、僥倖及不想再麻煩別人之心態下，我略帶遲疑地喝了兩三口，沒想到空腹情況下，心悸冒冷汗的狀況空前嚴重且快速產生，迫使我提前離開她家，但卻在巷角銀行大柱旁倒下…，但諸位法師和義工菩薩的精心安排與莊嚴的氛圍令我動容，究竟喝不喝？兩方勢力陷入膠著，很快心念一轉，我又憶起，前年讀書會中閱讀《三杯茶》的內容：「第一次跟巴提人喝茶時，你是個陌生人，第二次再喝茶時，你是我們的賓客，第三次你再和我們一起喝茶，就已經成為家人，而對我們的家人，我們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，甚至是死」，我很感動法師提到他深思聖嚴師父「用全部的生命來喝茶」的往事，法師也許想以心法相傳，若不喝此茶，我如何能體悟呢？於是，我不再多想，靜靜地等待第一杯茶的到來。（事後回想起來，還真有點「面對它」「接受它」的篤定，禪修果真有效啊！ ）

拿到茶後，我細細地聞著熟悉的香味，畫面轉為公公和家人喝茶的情景，我似乎總不太樂意參與，因為擔心太刺激影響孩子的睡眠等，還有自己像是個「旁觀者」，有著疏離感，不過，公公經常會貼心沖淡並鼓勵我喝一些，甚至直接倒熱開水給我，有時也會因為我們單獨在家時，特意泡普洱茶一起聊天，我在心裡輕輕地說：「謝謝！」接著我又想到，他總是慢條斯理地泡著、喝著老人茶，無論單獨或和大家一起喝皆然，也許他正是「用全部的生命來喝茶」，為什麼我從來不懂得欣賞及肯定這樣的生命品質，而這正是他給我最深刻印象的生活場景啊！下次再去龍巖看他時，要記得告訴他我的遺憾與懺悔。（事後回想，念頭行進速度快如光速，難怪我靜坐時妄念紛飛啊！）

凡事起頭難，再來似乎就顯得容易多了，等待第二杯時，我想起法師的開示，覺得自己應該破除舊觀念及運用新方法，不要讓自己陷於舊有恐懼感覺，今日的我已非昔日的我，不要太憂慮未來，何況經過四天的禪修複習，現在的身心狀況，似乎值得自己更深入地去體驗，於是「想起了過去，又喝了第二杯」，這茶甘美可口，感覺由喉嚨到胃，我不會忘了這感恩茶。

是誰在喝茶？「我」在喝茶！

等待第三杯時，我突然又想起快步經行時，我正因要超越他人，並發現有位法師走得速度很適合我，正想跟在其後時，突然聽到常源法師棒喝一聲：「是誰？是誰在走路？」當下突然悟到，我似乎在某些突破時，會有當「第二名」的習氣，習慣跟在典範、心中敬重者之後或是與自己契合的人同行，其實這時我並沒有真正在走自己的路。接著，「什麼是你本來面目？」浮現腦中，思及人生滋味已足，該就此打住，以免後果非我能承受，我決定做自己，不喝第三杯茶。（這次不能怪我念頭太多，是法師在禪修過程中不斷提醒，又句句打中我們的心呀！）

然而，當我拿到第三杯「白開水」時，我忍不住掉下眼淚，因為再度強烈的感受到自己是個極有福報、備受恩寵的人，上蒼總是成全我。同時，一直以來我都疑惑於自己如何能真誠生出「慚愧心」，今天師父開示時，我也仍沒有很具體的解疑，現在，面對這我覺得「自己不該得」的福報，油然升起我沒做什麼卻經常心想事成或被祝福的「慚愧心」與「感恩心」，於是和著淚水喝下這第三杯。

這人生啊！經過多少燦爛繽紛起落無常後，看似沒有味道的茶水，於我卻是最真實、最有滋味不過！我用全部的生命來喝這第三杯茶！

淑婉合十 2011.01.28

圖文提供：法鼓山教聯會20110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