耕心

願藉佛畫為佛事

我與佛畫的一段因緣

◎果梵法師

 我從小就很喜歡中國畫,想學一直沒學成。踏入社會數年後才經人介紹跟喻老師仲林先生學畫花鳥。其實我只興趣人物畫,由於也欣賞喻老師的畫風,遂隨緣認真學。心裡想:或許將來可應用於人物畫吧!每次上課都特別注意老師的運筆和敷彩技巧。雖然實際練習畫的時間很少,通常只臨一遍即交差了事;卻常默讀喻老師的作品,用「心」意會線條的動感和生命,將它訴之於習作。

名師指導奠定基礎

 三個月後老師囑我往「畫家」頭銜努力,他讚賞我的習作相較於跟他學三年的學生還好。由於個性內向,沒跟老師解釋不能走畫家路的原因。現實生活極需穩定收入敬奉父母,真不敢揣想賣畫喝西北風的日子怎麼過?況且於花鳥畫也沒有創作的動力。我除了很感激喻老師撥冗叮嚀之外,這事就不了了之。

 之後,斷續再學了三個月就戛然而止。因為家事一籮筐,母病、喪、學佛、父又病,接二連三的煩惱幾乎填滿我所有的時間,所以沒學畫等於封筆。但是,肯定隨喻老師學畫的半年,是奠定日後畫佛像的基礎。而於十二年後敢果斷地用很短的時間準備展覽作品,也與喻老師激勵我之自信有關。當然,以出家人的職責來說,最重要的依憑力是普及佛法的願心!

 由於一次痛苦的斷食、急診,生命無常的感受刻骨銘心;除了自修,是否該以孱弱之身報答眾恩?肩不能挑手不能提,我能做些什麼?於是出院後的馬上辦,先訂妥社教館僅餘之空檔,然後來追這個天掉下來的日子,籌辦「甘露畫展」。

 為了學習前輩的優點,立即報名勝大莊書畫班。可惜董夢梅老師只教花鳥,於是我就拿自己的作品請教他;同時再到國軍文藝活動中心和鄭正慶老師學水墨人物畫。兩位老師專精各有所長,幸蒙他們耐心指導。畢竟是行家,指正我的作品,一點即中。緊湊地學了一期,三個月之後,即斬斷一切外緣,禁足自修作畫。學畫等於作畫時,邊畫邊學,我是從創作中學會佛畫。 

 有些人好奇地問:你是在禪定或是在夢裡看見佛菩薩而畫出來的嗎?都不是。對我來說,畫佛像是精神生命的體驗;如禪修之鍊心──淨化自我之身心使臻於至善。因為紙菩薩的眼睛全是自心的投射──剛強之念竟創造觀音菩薩微慍的表情,而自己善感的習性卻使菩薩的眉頭也緊蹙深鎖;是故,欲求靜謐莊嚴,慈悲柔和的觀世音,必先求己。於作畫前,禮拜菩薩,念菩薩聖號;調柔此心,「一心」投入觀世音菩薩的大悲海裡。當心無雜念時、心息相依,於澄澄朗朗之中忽然疑情在問:「動者是誰?」當下迴照,岑寂之心湖剎時沁喜英明。「是誰?」或許是八識田裡的禪修種子「現形」了,畫佛像如同在參禪。

 初開始畫時,鐵絲似的細線筆之均勻,像小媳婦說一不敢二地拘謹,不過是點與點之間的橫跨豎擺而已,它沒「膽」呼吸哩。直到融入禪修方法,才知道自己被「好惡」之心「縛」住了,不敢放心自由伸展,線條自然要「僵」人。於是提起正念觀心,知心如幻,且於幻中揮毫畫一切幻像;心無所求地,隨它行雲流水,筆與念、念與心──三合一,眼前的世界豁然開展.....,天地化成觀世音菩薩,菩薩的甘露法水遍一切時一切處,慈悲地在我心裡流轉。有幾次菩薩倏忽之間就坐在紙裡對著我笑。啊!隨手拈來之法喜,誰不是「觀自在」菩薩呢?

 一般人把佛像當藝術品鑑賞,而虔誠的佛教徒見佛像之莊嚴如見佛,禁不住欲跪拜供養;禮拜祂──「慈悲與智慧」的精神內涵,嚮往祂──究竟完美的「理想人格」。由於發佛之想故,而能得無量之功德。如《法華經》說:「若人散亂心,乃至以一華;供養於畫像,漸見無數佛。」因此,畫佛像者若能以供養佛之「同理心」創作,則水漲船高,也能使自己的福德智慧增長。

 若論現代藝術之修養或創作水準,拙作均非上乘。但在展覽中,竟也矇了不少人的眼光,謬獎我有十幾二十年的繪畫功力,非也!實在是以宗教熱忱和禪修之方法為後盾,於佛法不壞世間法的觀念之下,勉以「心力」來提昇自己完成畫作,而不是世間繪畫技巧的「實力」也。
《華嚴經》說:「心如工畫師,能畫諸世間;五蘊悉從生,無法而不造。」所謂畫,用「心」也;學佛,亦是學「心」法,於念念中自淨己心;於淨念相繼中也把自心畫成一尊佛。願藉佛畫為佛事,以作弘法報恩之實務,供養有緣人。

法鼓雜誌 125期 2000/05/15 第8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