耕心

這一天,辦事處來了一位老菩薩

 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◎盧果華

 前一陣子,桃園辦事處發生了一件真人實事的感人事蹟,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,久久無法忘懷!

 一天的正午時分,法鼓山桃園辦事處大門外,出現了一位年約七十多歲的長者,他綻開和悅的笑顏,合掌對我說:「可以進去禮佛嗎?」我對於老菩薩的到來感到很欣喜,連忙放下手邊的工作,引請老菩薩入內禮佛。

 禮佛已畢,為老菩薩奉上茶水。他一連喝了好幾杯,如飲甘露般,臉上漾著喜悅的神情,我也感染了這一份歡喜。老菩薩喝水的神態,猶如久旱逢甘霖般彌足珍貴,我還以為是桃園的水質特別清甜甘美咧!

天天念觀音聖號

 「老菩薩您從哪兒來呢?」我問他。老菩薩說:「我是從屏東縣潮州鄉來的,今年已經七十六歲了,是為一位以前部隊裡的部屬料理喪事。回程途中在桃園客運的公車上遭到扒手扒走了錢包,身無分文,回不了屏東。因此,就從桃園火車站一路走過來,邊走邊問路,法鼓山桃園辦事處在哪裡,我想祇要有法鼓山,就可以得到支援。」

 老菩薩繼續往下說:「我年輕時在軍隊裡擔任連長,要照顧部隊的弟兄們,包
括生活起居及心理輔導。而有一位部屬是性情剛烈、脾氣暴躁的小伙子,年輕氣盛,時時跟弟兄們起衝突,部隊弟兄對他都畏而遠之。

 有天夜裡,他偷喝了酒,仗著酒氣,來到我的寢室,我睡覺用的帆布軍床被他那大腳用力的一踩,不堪一擊,我連床翻落在地上,誤以為發生戰爭,迷迷糊糊之中,有人揪著我的頭髮,大聲吼叫著:『連長!為什麼我這麼不快樂,沒有人要理我,你告訴我快樂的法寶是什麼?』

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震醒了,終於明白這場事件發生的始末。順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他的肩上,拉著他的手往屋外走去。夜空下,兩人席地而坐,一身酒氣,青筋暴露的他已顯得和緩平靜了。宛然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縮成一團,輕聲地從口裡發出『連長,真是對不起,剛才是我太衝動了。』

 我安撫了他幾句,並告訴他說:『連長的孩提時代,也是一個非常好動、貪玩的小孩,最愛吃棒棒糖,但是,當時家境不甚寬裕,我的老奶奶常年吃素念佛,很有智慧,看在眼裡,為了滿足我的口腹之慾,就叫我到菩薩像前念『觀世音菩薩』聖號,念完一炷香,她就給錢買糖吃,我為了要吃糖,天天自動念一炷香的『觀世音菩薩』,然後向老奶奶領零用錢,快快樂樂地去買棒棒糖吃,每天過著幸福歡喜的日子。

 長大後,我隻身來到台灣,除了曾派駐國外讀書之外,其餘時間都住在部隊裡,也沒有親戚朋友,心裡想的,口裡念的都是『觀世音菩薩』,讓我無煩無惱,念菩薩聖號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妙方。我拍拍他的肩,你回去時也可以試著念『觀世音菩薩』,夜深了,好孩子,回去休息吧!』這場風暴就此平息了。

 從此以後,他判若兩人,不再與軍中弟兄們有任何糾紛瓜葛,直到退役,帶著一顆很感恩的心向我道別,謝謝連長傳授給他最快樂的法寶,就是持誦觀世音菩薩的聖號。」

為部屬做佛事 

 老菩薩又喝了一口水,接著說:「我今天來到桃園也是他的因緣,退役後,他在蘆竹鄉定居了,沒有結婚,跟左鄰右舍結下了善緣。因此,當鄰居們發現兩天不見他的蹤影時,便合力破門而入,結果,發現他已經沒有呼吸了,翻箱倒櫃找不到任何可以聯絡的親友。最後,在他的枕頭底下壓著一張泛黃的白紙寫著我的姓名、電話,並註明請發現的仁君代為聯絡以料理後事,鄰居帶著此張遺書連夜趕到屏東縣潮州鄉,打聽到我的住所,說明來歷,並將遺書轉給我。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,感觸良深,翌日,打點行李立即出發,從潮州搭車輾轉八個小時才來到他的住所,並以聖嚴師父所推廣的臨終關懷,為他助念,辦佛事。

 來了兩天,一切辦理就緒,原本今日準備回屏東,但無常隨時就在身邊,在回程的公車上遇上扒手,讓我回不了家。到警察局報案,但是,卻得不到救援,只好尋求法鼓山的支援。」

 老菩薩說:「剛才進門禮佛時,突然出現一股念頭,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因緣,本來我是專程來此地為人處理喪事,結果自己又逢難,難道這就是我的因緣果報嗎?而此時,我卻非常感恩觀世音菩薩和聖嚴師父,讓我深深體會到學佛的人都有龍天護法在護持。感恩師父在全省各地設有法鼓山的分院和辦事處,讓我們這群弟子,隨時隨地可以得到適時的協助。今天回去之後,我會打電話給往生者唯一的哥哥,請他去處理遺產,而我只願能圓滿他的心願。」說到這兒,老菩薩很開懷地笑了,像一朵盛開的蓮花。

 已過中午時間,我徵詢老菩薩,一起共用午餐。起初,老人家堅持不肯,我很真誠地趨向前握著老長者的手,說著:「菩薩道上,您、我有緣,讓我們珍惜這份因緣,就把我當成您的女兒吧!」他終於首肯了,連忙請師兄送來兩份餐盒。

 飯後,帶著老菩薩到火車站,送入車廂並託付列車長照顧老人家,才依依不捨地離開月台,看著火車漸漸遠去,回想今日的因緣際會,給我很深的啟示,非常敬佩老長者的悲智雙運,示現人間菩薩行者的風範,真是發人深省,人間到處有溫情,而學佛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,改變觀念,棄惡向善,讓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充滿祥和安樂。

法鼓雜誌 121期 2000/01/15 第8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