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長

佛子心中的話

啟程  歸程

走著走著,我突然明白,原來曾經無數次摸索著方向,找尋著這條路,這不是啟程,是歸程。

李果衍

 因緣不可思議,如果說同修是司機的話,我便是車掌了。我這個車掌,不是負責剪票的公車車掌,而是偶爾幫聖嚴師父開個門,拿一下行李的臨時車掌。

 以前師父在紐約往返的交通是由另一位師兄負責的,但由於生意的關係,他最近待在台灣的時間居多,所以接送師父往返機場、象岡道場,或演講場所的司機工作就出缺了。同修和我終於有福接任這項工作!同修當司機,師父坐在前座,而我便坐在後座。剛開始時,覺得十分生疏不安,因為以前對師父的印象僅只於遠觀,遠遠地看師父站在台前或禪堂,是那麼地威儀懾人。而現在卻同在一個小小的車廂裡,連呼吸聲都幾乎聽得見,所以非但不敢向師父請法,反而總是緊張兮兮地保持沉默!

 不過,師父總會打破僵局,像朋友般地和我們話家常,問我們的家庭、孩子、工作,乃至於任何話題,從日常生活中給予關懷。由於同修愛談政治,師父也「隨順眾生」地和他交換意見,有時一談幾十分鐘。

感受到師父的慈悲寬容

 在每次與師父的同車相處中,總能從生活中的話題,得到師父深具智慧的點撥。例如,有一次,同修向師父說出自己心中的一個心境,他常有一個奇怪的感受,老覺得自己是站在地球的外面,遠遠的看,看著人們爭權奪利,你贏了我,他又勝了你,結果誰也沒有永遠的勝利,而在彼此鬥爭的過程中,往往兩敗俱傷,不勝辛苦!師父問他:「那個時候你在哪裡看?」同修回答說:「在很遠很遠的地方,不知道在哪裡,可能在外太空吧!」師父又問:「那麼當時你覺得地球上的人看起來有多大呢?」同修回答說:「都很小,小得像螞蟻,很辛苦的爬來爬去,只為爭一粒米,很渺小,而且很可憐。」師父笑著說:「豈止是螞蟻,簡直就是塵埃一樣的。」是啊!在時空的洪流中,我們數十載的生命,豈非一場如霧如電的夢幻泡影,過去之後絲毫不著痕跡,更何況是現在執著的一個心念,一個煩惱呢?所有一切都是暫時的、假相的,如空中的月、水中的花,變化無常,是完全不能夠預期或者控制的,這一切都是無常,都是空。」我在後座聽著想著:「這段精彩的對話,真有禪味!」

 由於這樣的機緣,使得我們有幸在師父身邊學習,師父的一言一行在在都是我們的榜樣,都讓我們體會出佛法是與生活相應的,佛法是能幫助人離苦得樂的。由於師父的大而寬容,使我們慚愧自己的小而狹隘,懺悔之心也油然而生。同修常常提醒我,凡事是要以平常心看待,你遇到什麼高興的事情時,不要得意忘形或起傲慢心,一旦當你失去的時候,也不要懊惱沮喪,要視無常為平常,才不會患得患失徒增煩惱,正是所謂「知一切苦,一切是空,空則不苦,苦則不空」。今年夏天,同修的工作分外忙碌,因而造成匆忙的狀況。師父看在眼裡,沒責怪我們,只慈悲的說以後不要麻煩我們了。師父的度量大,不計較我們接送過程中的不周到,但是我心裡卻惶恐不安,千萬個抱歉在心裡糾結不清。我們是愚癡的頑石,一份善緣牽引著我們走進門,但是卻不知及時精進用功。而在深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的不安中,「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向何生度此身」這句警語,深深在心底響起。

找到生命的歸程

 七月四日隨著大家在機場恭送師父回台灣,望著師父步入機場,背影日益消瘦,腳步卻更加輕快,一襲僧袍,一只僧袋,回頭慈祥地微笑一下,招了招手就進關了。那一份瀟灑超脫,那一份自在無礙,令人久久不能忘懷。不敢祈求來世也有一襲僧袍,一只僧袋,行腳天涯,只為弘法的大福報,但是七月二十六日在浙江普陀山上,普濟寺大圓通殿的觀音聖像前,多了一個人手捧著經,心向著佛,發下了〈四弘誓願〉,但願生生世世修行學佛度眾生,道心漸長,永不退轉。

 隨著因緣的牽引踏上這條路,明明起程的笛剛響,卻不全然陌生,反而依稀似曾相識,走著走著,我突然明白,原來曾經無數次摸索著方向,找尋著這條路,這不是啟程,是歸程。

法鼓雜誌 119期 1999/11/15 第6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