禪的四個觀點
編按:禪,究竟是什麼?怎樣的修行,才是禪的體驗?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二日,聖嚴師父在美國華盛頓的大道堂演講「禪的四個觀點」,全文內容刊登於一九八六年二月份《禪通訊》。本期起,連載這篇平易實用的開示,讓我們再次跟隨師父的引領,深入禪的智慧。
◎文/聖嚴師父•中譯/法鼓山國際編譯組
▲當因緣變化,現象就會生起;現象是依因緣而生,而因緣是暫時、不斷在變化的,所以現象本身也是暫有的。(李東陽 攝) |
我想先以一個公案來開始今天的演講。唐朝有一位藥山惟儼禪師,曾有弟子問他:「達摩未到此土,此土有祖師意(禪)否?」他回答:「有。」弟子又問:「既已有祖師意,又來作什麼?」他說:「只為有,所以來。」
所以,今天我來到華盛頓,是因為華盛頓有禪;而我來到這裡,是因為你們都知道禪。有哪些人對禪已經有所認識了?請舉手。沒有舉手的或許比那些舉手的人知道得更多!
今晚我將從四個觀點來說明什麼是「禪」,分別是禪的理論、禪的體驗、禪的目的,還有禪的訓練和修行,相信這幾個議題,應該能喚起諸位對禪的興趣和相關問題。
思惟理解的禪 不是禪
第一,禪其實沒有理論;如果我們將它理論化,那就不是禪了。禪不能用任何邏輯思惟來理解,也不能用語言文字來解釋。不過,我在演講中還是會用一些理論來說明。
有兩個與禪有關的基本概念:一個是因緣,另一個是空;這兩個觀念是相關、不可分的。當我們說因緣和空的時候,事實上是在說存在的本質,它是暫時和無常的。一切現象的生起,是由於適當的因緣聚合;而一切現象的消失,也是由於因緣變化的緣故。
中國道家和儒家則援用《易經》的說法。「易」是變化的意思,持續不斷地變化,並稱之為「生」。由於因緣不斷變化──一切現象都是恆常在變化的,所以生生不息。一般人見到一切事物在生生滅滅,但《易經》卻認為沒有滅,而是生生不息。如果看見某物消失了,那就是錯過了看到他物的生起。
因緣和空 與禪不可分
依佛教的觀點,當因緣變化,現象就會生起;現象是依因緣而生,而因緣是暫時、不斷在變化的,所以現象本身也是暫有的。由於只是暫有,所以並非真實的存在,因此也是空的。空並不是說沒有任何一物存在,而是說沒有一個永恆的、不變的「有」。
因為是空的,所以一切現象和「有」能夠生起;因為是空的,所以沒有一物是永恆不變的。如果事物永遠不變,那就不會有生起。譬如我們現在的狀況,如果都沒有任何變化,那意味這場演講將無限期地講下去。但是當這場演講結束時,狀況就改變了。正因為我們處在因緣持續變化的狀況裡,所以才能一同聚集在這個大廳中。
因此,當我們一談論「禪」,就會發現「禪」不過是一個字、一個名相,很少有人能說清它的意思。一千多年來,禪宗的祖師和弟子們都在問這個問題:「祖師(達摩)西來意?」許多人也在尋找答案。禪師們從未直接回答,有些甚至忽略它;沒有忽略的,也只是給予非常簡單的答案。
經驗知識 只在個人心中
唐朝有一位趙州禪師,曾有弟子問他:「師父,我們真正要學的是什麼?」趙州禪師說:「好,你可以喫茶去了。」接著另一個弟子來了,告訴他前一天曾有過的體驗,想知道這個體驗是不是禪?趙州禪師說:「好,你可以喫茶去了。」有個弟子聽到這些對話後,感到很困惑,便問:「師父,那兩個人問的是完全不同的問題,可是您都叫他們喫茶去,這到底是什麼意思?」禪師說:「你也可以喫茶去了。」
另外還有一個類似的故事,也與趙州禪師有關。有兩個弟子在爭論,其中一個說:「師父講,人有佛性,貓狗沒有。」另一個則說:「不可能,師父不可能那樣講。」於是兩個就跑去找趙州禪師評論。其中一個說:「師父,您不可能講那樣的話。」禪師說:「你是對的。」另一個則說:「但我確信您是那樣講的!」禪師說:「你是對的。」在旁的一位侍者聽了說:「師父,可是他們兩個之中,應該只有一個人是對的啊!」禪師說:「你說得對。」
這些故事聽起來像是無意義的對話,但它隱藏的涵義是:存在或不存在、對或錯的想法,這些只存在你的心中,是你個人的經驗或知識,絕對不是禪。 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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