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漫步微塵】

拼圖與百慕達


◎果見法師


    曾經有那麼一次,同學趴在地板上聚精會神的玩著拼圖,看著她以嫻熟的技巧,在極短的時間內拼出一大幅圖案,然後得意的記下時間,打算再破一次記錄。我問她是如何辦到的,她的回答十分的簡單:「多試幾次就會了。」


     若干年後的今天,無意間看到一張拼圖式的海報設計,又讓我回想起她的回答。在科技文明的當下,基因可以複製,相片可藉由電腦功能而被隨意修改,現實中找不到的偶像,亦可在虛擬的世界中被塑造出來,也許真的多試幾次就能成功了。然而無法拆散重新試驗的大拼圖卻是我們自己的人生。


    倘若,將生命中走過的歷史軌跡視為種種圖騰,有些圖案或許早已褪了色,不再鮮明。有些是暫時的遺忘,要待你細細的回想從頭。更有些是如同船隻進入了百慕達,頓時消匿無蹤,沒有時空方位可尋,甚至連殘骸都找不到。
       以為永遠消失的,卻又可能在沉澱過後的心靈平台隱約浮現,或在現實生活中某個情境當下竄脫出來,歷歷如在目前。快樂及憂鬱的人,也許心中都有個百慕達,擱淺著一些試圖遺忘或棄捨的歷史圖騰。不管這神秘的歷史圖騰潛藏在內心的哪個角落,它仍舊是影響著即將展開的眾多因緣中的一小塊拼圖,不是嗎?
     所謂的神秘,有時候意味著不容易被了解,或者出於畏懼而不敢輕易的嘗試探索,怕因而受到懲罰、傷害或一發不可收拾的後遺症。揭開神秘最困難的是要去面對吧!為了看清楚事實,面對是需要極大勇氣的,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的容易,而若無法面對,又何來真正的接受和放下?多半的人樂於選擇光明的出擊,鮮少有人願意主動走入內心深處的百慕達,從黑暗的經驗中解開桎梏中的自己。


     記得曾遊歷過某個山區,其中有個約能容納一艘獨木舟進入的小洞口,洞內黑暗深邃,洞壁上畫有一些圖騰,充滿著原始的神秘感。而狹隘的洞底深處,只能泊船潛泳才能進入。據說這是許久以前當地部落信仰的神祇所在地,神聖而不可侵犯。如今被遺忘的族群已不知去向,僅留下一個開放遊人參觀的洞穴而已。 
     是否曾想過一向被自已視為神秘不可觸、不可解的百慕達,有朝一日也可能變成開放他人參觀的景點,所有圖騰也將成為共同分享的歷史?


      生命歷程中所跨出的每一步,事實上背後都牽動著錯綜複雜而重重無盡、瞬息萬變的因緣,無論是經手的一件事、口裡傳達的一句話,甚或是一個小小探試對方的心念,它都可能成為影響自他的未來,和改變世界、宇宙生態的關鍵。我們無法掌控一切,但唯一可以把握的,應是當前從我們手中抉擇出的下一張圖案。我們每分每秒都在拼著生命軌跡的圖案,究竟要讓自己活得更有意義或者更痛苦無奈,要選擇百慕達還是自心淨土,端賴自己如何拼出下一張圖案了。

法鼓雜誌 136期/ 2001/4/1 第5版